第二百零四章 送行(1 / 3)

流华录 清韵公子 2173 字 4小时前

清晨的寒意比前一日更甚,呵气成霜,宛城北门外的驿道仿佛一条冻僵的灰白色巨蟒,蜿蜒伸向雾气朦胧的北方。

十里长亭,本就是送别之地,此刻更显萧瑟。亭为汉代官道常制,四角攒尖顶,灰瓦覆面,柱漆斑驳,在冬日荒原上孤立着。亭边几株老槐,虬枝光秃,如铁画般刺向铅灰色的低垂天幕。衰草伏地,一片枯黄,偶尔有未被冻住的土坷垃,也被连夜寒风刮得棱角分明。远处伏牛山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,沉默而苍凉。

辰时正,孙宇率郡府主要属官抵达长亭。

今日送行,依的是朝廷使者离郡的常礼,规格不低,却也严守分寸,不至逾制惹嫌。亭内已简单洒扫过,设下数张黑漆方案,上置粗陶酒樽、漆盘盛着的酱肉与干饼,酒是寻常的村醪,热气在寒冷中迅速化作袅袅白烟。

孙宇今日穿着太守见客的常服,玄色缘边的深红深衣,外罩一件靛青色锦面绒里大氅,头戴一梁进贤冠,腰佩青绶银印,显得庄重而内敛。曹寅、黄忠、庞季等主要掾属分列其后,人人官服整齐,神色肃穆。队伍中还有数名捧着托盘的小吏,盘中是准备赠与崔钧的程仪——一些南阳本地土产,如绸缎、药材、漆器等,价值适中,合乎礼仪。

崔钧的车队已在亭外等候。他换回了初来时的使者冠服,石青色深衣纤尘不染,外罩的纱縠禅衣在寒风中微微拂动,头戴二梁进贤冠,冠缨系得一丝不苟,腰间铜印墨绶垂摆,面容清减却目光湛然。经过南阳这一番风波,他眉宇间少了几分初来时的谨慎与疏离,多了几分历经事实锤炼后的沉稳与复杂。他独自立于亭前,等候着最后的辞别礼仪。

双方见礼,程式化地对答,感谢款待,祝愿路途平安。孙宇亲自执壶,为崔钧斟满一樽酒,双手奉上:“议郎奉旨南来,跋涉辛劳,洞察民情。宇与南阳上下,感念议郎公正明察。薄酒一杯,聊表敬意,为议郎饯行。前路漫漫,还望珍重。”

崔钧双手接过酒樽,指尖能感到粗陶传来的微温。他举樽齐眉,肃容道:“孙府君客气。钧奉命行事,所见南阳新政井然,民生渐复,府君与诸位同僚劳苦功高。此酒,敬府君治郡之才,亦敬南阳浴火重生之望。”言罢,仰首一饮而尽,酒液辛辣,入喉却化作一股暖流。

礼仪既毕,随从人员开始将程仪装入崔钧车队副车。孙宇与崔钧默契地稍稍走开几步,立于亭角一株老树下,避开众人视线。寒风卷着枯叶从脚下掠过,发出沙沙碎响。

崔钧望着孙宇,压低声音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坦诚:“府君,南阳之事,钧亲眼所见,亲耳所闻。府君以非常手段,行非常之事,廓清奸佞,稳住一方。于国于民,功不可没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投向北方雾气深处,那里是帝都的方向,声音更沉,“然,树欲静而风不止。南阳这场雷霆,震动的不只是荆襄之地。洛阳城中,有些人……怕是已坐卧难安。府君年少而居要津,手握实权,此次又如此锋芒毕露,恐已成某些人的眼中钉、肉中刺。钧归去复命,自当据实以陈,然……”他略一迟疑,终究还是说了出来,“然庙堂之上,风向难测。府君日后,行事还须更加谨慎,思虑更须周详。恐今日之局,非是终局,仅是……中局。”

这番话,几乎是在明确警告孙宇,洛阳的反扑即将到来,且会更加凶险复杂。孙宇神色不变,只是眼中锐光微凝,他拱手道:“多谢议郎肺腑之言,金玉良言,宇铭记于心。议郎回京,路途遥远,关山阻隔,亦请万事小心。”

崔钧点了点头,从怀中取出孙宇先前所赠的南阳古玉诀,握在掌心摩挲了一下,温润的触感传来。“府君所赠,钧必妥善珍藏。但愿……此玉常润,南阳长安。”这已是极美好的祝愿,也暗含期许。

就在崔钧准备登车时,一个纤细的身影略显迟疑地从送行队伍边缘走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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